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30章 今夜君歸

關燈
翌日。

臨鏡長川。

晨光熹微,緋白清透的日光透過窗紙灑在了烏木鎏金寶象纏枝床榻上,隔著一層輕紅紗縵落在了少女緋紅的臉頰上。

薛綰長睫微顫,秀眸惺忪,睜眼,已是白日。

“夫人醒了。”忽聞帳外一道清脆稚嫩的少女聲。

素白的玉手輕撩紗帳,薛綰擡眸望去,只見一位身著翠綠衣衫,年貌尚小的婢子正靜靜地侯在紗帳外。

“婢子伺候夫人梳洗。”那婢子垂首,模樣水靈靈,怯生生的。

“你是?”薛綰環視了屋內一周,卻不見霜降和晴初的身影。

“婢子是翠黛,是大人派來伺候夫人的。”翠黛柔聲解釋道。

薛綰聞言娥眉微蹙,淡淡道:“霜降和晴初呢,我不習慣由旁人伺候,叫她們進來吧。”

翠黛垂首應聲允了,隨即默默退出了門外。

遂,薛綰伸手揉了揉太陽穴,昨夜哭了好些時辰,只覺眼睛有些酸澀發脹。垂眸看向一旁空著的床榻,眼底浮現一絲落寞。

“姑娘。”晴初推門喊道,清秀的臉上含著幾分笑意。

“叫什麽姑娘,現在該叫夫人了。”霜降用手肘杵了杵晴初,故作正色道。

“我就叫喜歡姑娘,有什麽不行的?”晴初揚了揚臉,盡是調侃的笑意。

“好了,好了,你們愛叫什麽便叫什麽吧。”薛綰杏眸彎彎,宛若兩道小月牙。

霜降輕輕哼了一聲,轉身輕闔上了梨花木門。

“姑娘,你眼睛怎麽了!”晴初看到薛綰有些紅腫的眼睛,驚呼道。

霜降聽到之後,連忙上前,只見小姑娘的眼眶卻是微微泛紅。

“沒事啦,我只是有些認床,昨夜睡得不熟而已。”薛綰隨意扯了個謊寬慰二人道。

晴初自然傻乎乎信了,霜降卻知曉定是昨夜提督大人不來臨鏡長川的事傷了姑娘的心了。

遂罷,霜降弄了熱水浸透的絹帕替薛綰熱敷起來,不一會兒紅腫便消了些許,望上去倒是不甚明顯了。

成了親,自然不能再梳往常的發髻,霜降細心替薛綰挽了一個簪花髻,青絲烏發間綴著細鎏金花鈿,耳佩一副珍珠碧玉耳珰,皓腕帶著白銀纏絲雙扣鐲,款身之間叮咚悅耳。

身著桂子綠齊胸瑞錦襦裙,雪白的頸項帶著孔雀綠翡翠珠鏈,趁得膚色愈發盈盈透白’粉潤。粉潤白嫩的小手不似世家貴女那般纖細修長,倒是瓷白豐潤,粉膩的手背還有幾個俏皮的漩渦。圓潤的指甲被晴初用花汁染了桃紅的丹蔻,細潤如脂。

梳妝完畢,便是去正廳用膳。

剛入正廳,便是紫檀嵌染牙廣韻十二府圍屏一字排開,內置一方楠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,旁位四尊松紅楠木宮凳。

薛綰擡眸,卻不見宋彧身影。

問過管家方知曉,宋彧今日入宮上早朝去了。

薛綰聞言不語,點頭便獨自坐在了桌前。

碧粳粥、巨勝奴、貴妃紅、漢宮棋、甜雪、單籠金乳酥、曼陀樣夾餅,皆是她平日在薛府所愛。

玉箸夾了半塊晶瑩金乳酥進口,入口酥滑,卻總是吃不出昔日的香甜。

往日在府中,都與祖母,母親她們同桌而食,如今只有她一人,免不了心中微微苦澀。薛綰吃了幾口,便失了胃口,回到臨鏡長川後,便一人獨坐在窗前繡著荷包,不言不語。

這才嫁出去一天,她便想家了。

“姑娘……”霜降面露憂色。她是見著姑娘長大的,姑娘一向生動活潑,何曾見過姑娘如此憂心忡忡的模樣。

“你就不要傷心了…婢子看著難過。”霜降說罷頓時就紅了眼眶。

薛綰聞言淡淡的笑了笑:“傻姑娘,我當然沒事了。”說罷,又繼續繡起了手中的荷包。

是呀,她有什麽好傷心的,有什麽好不滿的,本就是為了薛家的一世安穩才嫁給宋彧的,想必在宋彧眼裏,自己不過是個有所圖謀的人罷了。

宋彧娶了自己,自己不感恩戴德地謝他救了薛家,竟還有時間在這裏傷春悲秋。薛綰苦笑,杏眸微垂,斂去了眼底的失落。

“吱呀。”翠黛忽然推門,一臉喜色,“夫人!”

“怎麽進來也不說一聲,有沒有規矩?!”霜降不滿的呵斥道。

翠黛隨即一臉愧色,怯怯道:“婢子一時高興壞了,並不是有心打擾夫人的。”

薛綰擡眸,眸色微定:“何事?”

“大人來了。”翠黛喜聲。

薛綰聞言捏著銀針的一抖,不慎紮到了白嫩粉潤的指頭,頓時一滴殷紅的血珠子滲了出來。

“嘶。”薛綰嬌呼,杏眸盈起了點點淚光。

“夫人!”翠黛著急地推開了門。

“姑娘。”霜降急聲,連忙上前握住了薛綰的小手,滿面焦急。

姑娘自幼就怕疼,平日裏更是一點小痛都受不住,別家的姑娘都是五歲,六歲便打了耳洞,可自家的小姑娘怕痛,硬是拖到了十三歲。猶記得那日姑娘打了耳洞後,硬是哭了一整天才被夫人哄好的。

“我沒事。”薛綰嬌聲,黑而密的長睫上卻沾著幾顆晶瑩的淚珠。

就在霜降還欲說些什麽,忽聞一道清沈聲線:

“怎麽了?”

薛綰擡眸,杏眸含淚。

來人依舊風姿雋永,面色蒼白,狹長的鳳眸下有淡淡的烏青。眸色漆黑,通常帶著一抹冷意。

”夫人被銀針刺到了。”翠黛急聲。她那嬌弱的小夫人啊,竟然被針紮到了,太可怕了。畢竟自昨日看到夫人,她就被夫人瓷娃娃一般的模樣勾得母愛泛濫了。

聽到翠黛的話後,宋彧立刻疾步上前,面色微沈:“你們先下去吧。”

翠黛應了一聲,霜降卻是有些猶豫。

“婢子要幫夫人處理傷口。”

“我來處理。”

宋彧話音將落,三人皆是微驚。最後還是翠黛一臉暧昧地拉著霜降退出了屋內。

“你…”薛綰話未說完,被針紮到的那只手便被宋彧伸手握住,宋彧垂眸,望著小姑娘還在滲血的瓷白玉指,竟是沒有絲毫猶豫地含進了口中。

指尖一陣滾燙,小姑娘頓時紅了粉頰。

宋彧倒是面色淡淡,少頃,便從衣袖裏拿出了一塊雪緞帕子,細心替薛綰包紮起來。

只是這雪緞帕子…好像有些眼熟……

“這帕子和我之前在鳶尾湖丟到的那塊好像啊。”薛綰垂眸,仔細看著雪緞帕子上繡著的淡藍梔子花。

那日薛貴妃在鳶尾湖撈人偶的時,她隨身帶的便是一塊繡著梔子花的雪緞帕子,只是後來回宮的時候,卻發現帕子丟了,再回湖畔找時,帕子已經不在了。

不過宋彧這塊帕子上的梔子花蹩腳的繡技和她的簡直是如出一轍。

宋彧聞言,手上的動作一僵,蒼白的耳根忽而染上了一抹詭異的紅。

“巧合而已。”宋彧冷聲,說罷便收回了手。

雪白的帕子綁在了小姑娘的食指上,輕巧地系了一個蝴蝶結。

薛綰越看越像,愈發覺得那塊帕子就是自己的。直到她看到帕子的一角繡了一個小小的“綰”字。

“這……”薛綰擡眸望著宋彧,杏眸濕漉漉的。

宋彧面色微沈,盯著薛綰的墨黑眸子不見笑意。

空氣異常的尷尬與沈默,薛綰的頸項忽而一陣被人盯住的陰涼。

“應當是我認錯了,我認錯了,呵呵。”薛綰怯怯訕笑,心裏默默地打起了小鼓。

提督大人拿她帕子還不承認……難道是她難以入眼的繡技吸引了提督大人?薛綰垂眸,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尚未繡成的荷包。那這個…還要送給他嗎?

小姑娘垂首,並未看見那個拿她帕子還不承認的提督大人,現下的耳根已然是鮮紅欲滴。

“那個…昨夜你為什麽沒回臨鏡長川?”薛綰鼓足勇氣,擡首看向宋彧,濕軟的杏眸帶著絲絲委屈。

宋彧聞言微噎,似是沒料到小姑娘會問出此話。

望著少女亮晶晶的眸子,宋彧微微避開了視線。薄唇輕啟,依舊是淡漠的嗓音:“西廠事務太多,昨夜抽不開身。”

可昨夜是你的大婚之夜啊。薛綰垂眸,神色懨懨。

望著小姑娘失落的模樣,宋彧心頭浮上一絲異樣:“你希望我回去?”

“當然!”薛綰聞言立刻擡頭答道,話音將落才意識到自己的模樣太過熱情。天呀,她…這樣會不會讓宋彧以為她…她是那種人啊……薛綰粉頰羞紅,兩只白玉般的耳朵紅得發燙。

宋彧勾唇,墨色的眼底竟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
“今夜我會回去。”

清冽低沈的嗓音在薛綰耳畔響起。

砰!小姑娘的臉蛋燙的炸開了花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和蘇宮。

“殿下,從昨日起您就滴水未進,這樣下去您的身子會撐不住的啊。”小春子跪在大殿之上,一臉憂色地看向一臉頹唐的魏延。

“母後打算何時放我出去。”魏延眼眶通紅,面色煞白。

“這……”小春子垂首。

昨日提督大人與相國府的四姑娘大婚,貴妃娘娘怕殿下惹出什麽是非,硬是將殿下關在和蘇宮整整一日,沒有她的旨意,任何人都不能放殿下出來。

殿下無法,只能絕食要挾。可一向疼愛殿下的貴妃娘娘卻是怎麽都不放殿下出去。

“她還不放我出去嗎?”魏延冷笑,“現下木已沈舟,我又能做什麽。”

小春子不言,忽聞殿外傳來一聲傳喚。

“貴-妃-娘-娘-到。”

殿門推開,入眼便是著一身華服的女子。

“你們都下去吧。”薛貴妃沈聲。

眾人應聲,紛紛退了出去。

魏延見到薛貴妃立刻站了起來,眼眶通紅:“你為什麽要這麽做!!”一滴熱淚從少年的眼角滑落,“就算我魏延要與魏承爭,也不能讓綰兒成為犧牲品!!”

薛貴妃美目狠厲,眼底浮現絲絲冷色。

“你以為本宮願意嗎?!如今朝中是什麽形勢你不清楚嗎!!”說到此處薛貴妃柳眉倒豎,“別以為本宮不知你對綰兒有意!”

“我…我沒有!”魏延說罷憤憤別過臉去。

“延兒,本宮最了解你,若是你只是對綰兒心存愧疚,你會如此與本宮作對嗎?”魏延聞言,渾身一僵。薛貴妃將手搭在了魏延的肩膀上,“正是因為你喜歡她,所以你不願她嫁給一個閹人。”

“可是延兒,若想繼承大統,你就必須知道,兒女情長要不得。”薛貴妃挑眉,“再說,將來當你登上高位,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,縱然是綰兒,那還不是輕而易舉。”

薛貴妃的話重重敲在了魏延的心上,落下了陣陣餘悸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